管晏列传翻译及注释(管晏列传人物形象分析)

司马迁

晏 子

司马迁非常景仰晏子,他说:“假令晏子而在,余虽为之执鞭,所忻慕焉。”如果晏子活在世上,只要能够追随晏子,司马迁愿意为他拿着鞭子赶马!

但如果看过《晏子春秋》,再读《史记·管晏列传》,会发现司马迁写晏子时用笔非常简省,这是为什么呢?

在《史记·管晏列传》中,司马迁对此有一段解释:

“吾读管氏牧民、山高、乘马、轻重、九府,及晏子春秋,详哉其言之也。既见其著书,欲观其行事,故次其传。至其书,世多有之,是以不论,论其轶事。”

因为司马迁是将管仲与晏子放在一起写的,所以“至其书,世多有之,是以不论,论其轶事”这句话的意思有一点模糊,司马迁的重点是写管仲与晏子的轶事?管仲的轶事?还是晏子的轶事?

认真对比《管子》《晏子春秋》与《史记·管晏列传》,可以发现,其实《管晏列传》中有关晏子的事迹在《晏子春秋》中都可以找到,而《管晏列传》中有关管仲的事迹在《管子》中则看不到,因此,司马迁在《管晏列传》中主要写了管仲的轶事,这说明他有强烈的“存史”意识。

再来看,《晏子春秋》中晏子的事迹非常丰富,晏子的形象也极其饱满。但是司马迁在《史记·管晏列传》中只写了两个细节和两件事:

一个细节是:“相齐,食不重肉,妾不衣帛”,另一个细节是:“晏子伏庄公尸哭之,成礼然后去”。都是一笔带过,没有浓墨重彩展开来写。

前者表现了晏子的节俭,在《齐太公世家》中,司马迁写道:“景公好治宫室,聚狗马,奢侈,厚赋重刑”,“食不重肉,妾不衣帛”可以看成是晏子对景公一种无言的劝说,以及作为相国对官员风气的一种表率(司马迁在此是否也想对好大喜功的汉武帝有所劝诫?)哭庄公则突显了晏子的勇气。

司马迁较为详细地记载了晏子的两件事,一是晏子发现并解救了身在缧绁的越石父,礼遇且厚待之,将其延为上客。二是晏子发现了自己车夫神态的变化,将其荐为大夫。

在《晏子春秋》中,晏子令人钦佩的行为,令人折服的言辞,不胜枚举,例如晏子使楚,晏子抚疡,二桃杀三士,还如晏子“事齐灵公、庄公、景公”,也是值得司马迁大书特书的。

孔子对于晏子“事齐灵公、庄公、景公”非常鄙视,《晏子春秋》中,记载了孔子对此的多次批评,如孔子说:“吾闻晏子事三君而顺焉,吾疑其为人”,“晏子事三君而得顺焉,是有三心”,“晏子细人也”。对于这些质疑和讽刺,晏子都有精彩的回应,如他最有力的回答:“(齐灵公、庄公、景公等)三君为一心故,三君皆欲其以之安,是以婴得顺也”,但是司马迁都没有在《史记》中叙述。晏子对于齐景公有特别多或巧妙或忠直的谏言,司马迁也没有重述。

这或许是出于四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因为司马迁看到《晏子春秋》已有记载,“晏子春秋,详哉其言”,认为没有必要重复;二是他将晏子的一部分事迹放到了《史记·齐太公世家》中;三是避免将晏子写成一个徒逞舌锋的人,那样的人他写入的是《滑稽列传》;四是他要重点写晏子最让他心动之处。

“晏子伏庄公尸哭之,成礼然后去”,这需要弥天大勇,需要视死如归。当时,崔杼杀死了庄公,但晏子却不逃跑,而是主动去悼念庄公,“枕君尸而哭,兴,三踊而岀。”这是冒着生命危险的,崔杼敢于杀死君主,难道就不会杀相国吗?晏子是庄公信赖和倚重的近臣,崔杼如果要斩草除根,晏子去悼念庄公无异于自投罗网。确实有人劝说崔杼杀掉晏子,只是被崔杼拒绝了。

这方面司马迁和晏子有类似之处,他之所以遭受宫刑,就因不避风险为李陵辩护,当时“(李)陵败书闻,主上为之食不甘味,听朝不怡。大臣忧惧,不知所出。”独独只有司马迁大胆仗义执言。因此,他对于晏子敢于哀悼庄公,一定是心有戚戚的。

鲁迅说:“中国一向就……少有敢单身鏖战的武人,少有敢抚哭叛徒的吊客;见胜兆则纷纷聚集,见败兆则纷纷逃亡。”晏子和司马迁可以说是我国历史上少有的两个敢于“抚哭叛徒的吊客”。

司马迁为什么要重点写晏子发现举荐越石父和自己的车夫呢?

其实,这两个人有共同的特点,就是身处卑贱,越石父“在缧绁中”,是一个奴隶或罪犯,是晏子用一匹马赎出来的。一个是为晏子赶马车的马车夫,也是社会地位极其低下的。

司马迁写晏子对他们的赏识举荐,固然有表现晏子慧眼识人、为国纳贤的成分,但是考虑到司马迁自己的遭遇,也表现出期待别人拔擢自己的想法。

司马迁遭受宫刑后,境遇凄惨,诚如他所言:“负下未易居,下流多谤议……为乡党所笑”,颇有“英俊沉下僚”之感,他是多么希望有人像晏子发现越石父和马车夫一样,让自己得到相国等朝廷重臣的认可,重获皇帝的青睐啊!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史记·管晏列传》中司马迁写下那句“假令晏子而在,余虽为之执鞭,所忻慕焉”,就更有深意了。做晏子的马车夫至少还有逆袭的机会!

司马迁在因为李陵而受审时,多么希望有人像晏子赎出越石父一样向他伸出援手啊,那样他就不会遭受宫刑了!那时,他没有足够的钱赎刑,也没有人为他说情,“家贫,货赂不足以自赎,交游莫救,左右亲近不为一言。身非木石,独与法吏为伍,深幽囹圄之中,谁可告愬者!”回忆及此,他还是忍不住痛心疾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受审时的司马迁比越石父还要无助!

司马迁写晏子哭庄公时,一定想到了为李陵辩护时的自己,司马迁写越石父和晏子的马车夫时,就是在写自己。(甘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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