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自古伤离别的意思(对某人失望心寒的诗句)

浪淘沙漫

柳永

梦觉、透窗风一线,寒灯吹息。

那堪酒醒,又闻空阶,夜雨频滴。

嗟因循、久作天涯客。

负佳人、几许盟言,更忍把、从前欢会,陡顿翻成忧戚。

愁极。再三追思,洞房深处,几度饮散歌阕。

香暖鸳鸯被,岂暂时疏散,费伊心力。

殢雨尤云,有万般千种,相怜相惜。

恰到如今、天长漏永,无端自家疏隔。

知何时、却拥秦云态,愿低帏昵枕,轻轻细说与,江乡夜夜,数寒更思忆。

柳永词作鉴赏

这首词,衍之为一百三十五字之长篇巨制,共三片。第一片写主人公夜半酒醒时的忧戚情思;第二片追思以往相怜相借之情事;第三片写眼下的相思情景。体制扩大,容量增加,主人公全部心理状态及情思活动过程,都得到了充分的表现。这是柳永创制慢词的一个范例。

词作从“梦觉”写起,说窗风吹息寒灯,夜雨频滴空阶,可知并非天亮觉醒,而是夜半酒醒。其间,于“灯”之上着一“寒”字,于“阶”之上着一“空”字,将当时所见、所闻之客观物景,染上了主人公主观情感色彩,体现了主人公凄凉孤寂之心理状态。而“那堪”、“又”,又及“频”,层层递进,又便得主人公当时的心境,倍觉凄凉孤寂。接着,主人公直接发出感叹:“嗟因循、久作天涯客”。这是造成凄凉孤寂心境的根源。因为久作天涯客,辜负了当时和佳人的山盟海誓,从前的欢会情景,今夜里一下子都变成了忧愁与凄戚。至此,主人公心中之情思,似乎已经吐尽。

词作第二片,由第一片之“忧戚”导入,说“愁极”,十分自然地转入对于往事的“追思”。所思佳人,由“饮散歌阕”句来看,可知是一位待宴歌妓。从“再三”、“几度”句中可以体会出来,两人之互相爱恋,已经有了相当长的时期,由此可见,主人公夜半酒醒时为什么这样的忧戚。

第三片由回忆过去的相欢相爱回到眼下“天长漏永”,通夜不眠的现实当中来。“无端自家疏隔”,悔恨当初不该出游,这疏隔乃自家造成,然而内心却甚感委曲。因此,主人公又设想两人相聚之时,他就要低垂的帏幕下,玉枕上,轻轻地向她详细述说他,一个人此**,但作者的笔立刻煞住,就此结束全词。

从谋篇布局上看,第一、二片,花开两枝,分别述说现与过去的情事;至第三片,既由过去回到现,又从现想到将来,设想将来如何回忆现,使情感活动向前推进一层。全词三片,从不同角度、不同方位,多层次、多姿态地展现主人公的心理状态和情思活动,具有一定的立体感。

昼夜乐

柳永

洞房记得初相遇。

便只合、长相聚。

何期小会幽欢,变作离情别绪。

况值阑珊春色暮。

对满目、乱花狂絮。

直恐好风光,尽随伊归去。

一场寂寞凭谁诉。

算前言,总轻负。

早知恁地难拚,悔不当时留住。

其奈风流端正外,更别有、系人心处。

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柳永词作鉴赏

这是一首回忆往昔欢聚和抒写相思的词。作者词中塑造了一个独居索寞、伤春怀人的思妇形象。词中以长调的形式,纵横驰骋,铺叙展衍,层层递进,把女主人公细腻深婉的内心世界表现得曲折往复,使读者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的个性与生命的真实存。

词化抒情女主人公叙述其短暂而难忘的爱情故事。她从头到尾,絮絮诉说其无尽的懊悔。作者以追忆的方式从故事的开头说起,不过省略了许多枝节,直接写她与情人的初次相会。这次欢会就是他们的初次相遇。初遇即便“幽欢”,正表现了市民恋爱直捷而大胆的特点。这样的初遇,自然给女性留下特别难忘的印象,她一心认定“便只合,长相聚”。但事与愿违,初欢即又是永久的分离。暮春时节所见到的是“乱花狂絮”,春事阑珊。春归的景象已经令人感伤,而恰恰这时又触动了对往日幽欢幸福与离别痛苦的回忆,愈加令人感伤了。“况值”两字用得极妙,一方面表示了由追忆回到现实的转换,另一方面又带出了见景伤情的原因。“直恐好风光,尽随伊归去”之“伊”为第三人称代词,既可指男性,也可指女性。柳永的俗词是供女艺人演唱的,故其中的“伊”一般都用以指男性,此词的“伊”亦指男性。女主人公将春归与情人的离去联系起来,美好的春光她的感受中好象是随他而去了。“直恐”两字使用得很恰当,事实上春归与人去是无内联系的,她所作的主观怀疑性的判断,将二者联系起来纯是情感的附着作用所致,说明思念之强烈。“一场寂寞凭谁诉”,词情的发展中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一场寂寞”是春归人去后最易感到的,但寂寞和苦恼的真正原因是无法向任何人诉说的,也不宜向人诉说,只有深深地埋藏自己内心深处。于是整个下片转入抒写自身懊悔的情绪。作者“算前言,总轻负”,是由于她的言而无信,或是损伤了他的感情,这些都未明白交代,但显然责任是女方;于是感到自责和内疚,轻易地辜负了他的情意。再讲“早知恁地难拚,悔不当时留住。”可以看出她当初未考虑到离别后情感上竟如此难于割舍。他不仅举措风流可爱,而且还品貌端正,远非一般浮滑轻薄之徒可比,实是难得的人物。而这个人“更别有、系人心处”,写说她才能体验到的好处,也是她“难拚”的最重要的原因。结句“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非常形象地表现了这位妇女悔恨和思念的精神状态。攒眉即愁眉紧锁,是“思量”时忧愁的表情。意思是,每日都思量,而且总是忧思千次的,可想见其思念之深且切了。这两句的表述方式很别致,正言反说,语转曲而情益深。不思量已是攒眉千度了,则每日思量时又将如何,如此造语不但深刻,而且俏皮,十分传神。

卜算子漫

柳永

江枫渐老,汀蕙半凋,满目败红衰翠。

楚客登临,正是暮秋天气。

引疏碪、断续残阳里。

对晚景、伤怀念远,新愁旧恨相继。

脉脉人千里。

念两处风情,万重烟水。

雨歇天高,望断翠峰十二。

尽无言、谁会凭高意?

纵写得、离肠万种,奈归云谁寄?

柳永词作鉴赏

此词为摹写羁旅行役和离情别绪的佳作。全词以真挚、浓厚的情意和流利的词笔,描写了游宦异乡的客子暮秋时节登高怀人的情事,抒发了异乡客子对伊人的深切怀念和望而不见、传书无凭的凄苦情怀。

词的上片以客观景物描写为主,下片以抒情为主。

起首两句,是登临所见。“败红”就是“渐老”的“江枫”,“衰翠”就是“半凋”的“汀蕙”,而“满目”,则是举枫树、蕙草以概其余,说明其已到了深秋了,所以接以“楚客”两句,引用宋玉《九辩》悲秋之意,用以点出登临,并暗示主题。“引疏碪”句,续写所闻。秋色凋零,已足发生悲感,保况耳中又引进这种断断续续、稀稀朗朗的碪杵之声,残阳中回荡呢。古代妇女,每逢秋季,就用碪杵捣练,制寒衣以寄外的征人。所以他乡作客的人,每闻碪声,就生旅愁。这里也是暗寓长期漂泊,“伤怀念远”之意。“暮秋”是一年将尽,“残阳”则是一日将尽,都是“晚景”。下面即正面揭出“伤怀念远”的主旨。“新愁”句是对主旨的补充,说明这种“伤”和“念”并非偶然触发,而是本来心头有“恨”,才见景生“愁”。“旧恨”难忘,“新愁”又起,故曰“相继”。

过片接上,直写愁恨之由。“脉脉”,用《古诗十九首》:“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之意。相视,则是两人对认,也就是彼此怀念之意。“两处风情”,从“眽眽”来:“万重烟水”,从“千里”来。

“雨歇”一句,不但是写登临时天气的实况,而且补出红翠衰败乃是风雨所致。“望断”句既是写实,又是寓意。讲雨过天开,视界辽阔,极目所见,惟有山岭重叠,连绵不断,坐实了“人千里”。讲那位“旦为朝云,暮为行雨”的巫山神女,由天气转晴,云收雨散,也不见了,是写虚。“望断翠峰十二”,也是徒然。这又不但暗抒了相思之情,而且暗示了所思之人。

“尽无言”两句,深进一层。“凭高”之意,无人可会,惟有默默无言而已。“凭高”,总上情景而言,“无言”、“谁会”,就“眽眽人千里”极言之。凭高念远,已是堪伤,何况又无人可诉此情,无人能会此意呢?结两句是说,此意既然此时此地无可诉、无人会,那么这“离肠万种”,就只有写寄之一法。可是,纵然写了,又怎么能寄去,托谁寄去呢?一种无可奈何之情,千回百转而出,有很强的感染力。“归云”,汉、晋人习用,“凭归云”即乘归去之云的意思,此处是无人为乘云寄书之意。

此词艺术上的特色主要是衬托渲染的手法和宛转往复的情思。词的上片,取正衬的手法,以苦景写悲怀,同时又将凄怨之情灌注到客观的景物中去,以悲写悲,渲染烘托出浓烈的悲苦气氛;下片写出了词人感情上的波澜起伏,采取了总起总收、间以分述的笔法,以使感情的抒发层层逼进,步步加深。

婆罗门令

柳永

昨宵里恁和衣睡,今宵里又恁和衣睡。

宣归来,初更过,醺醺醉。

中夜后、何事还惊起?

霜天冷,风细细,触疏窗、闪闪灯曳。

空床展转重追想,**梦、任攲枕难继。

寸心万绪,咫尺千里。

好景良天,彼此,空有相怜意,未有相怜计。

柳永词作鉴赏

此词通过描写羁旅者中宵酒醒的情景,抒写了他的离愁和他对情人的相思。全词通篇写中宵梦醒情景,却从睡前、睡梦、醒后几方面叙来,有倒插、有伏笔、有补笔,前后照应;从一已相思写起,而以彼此相思作结,写得飞扬灵动,层次清晰,清新质朴,凝炼生动。

开头二句从“今宵”联系到“昨宵”,说昨夜是这样和衣而睡,今夜又这样和衣而睡。连写两夜,而景况如一。从羁旅生活中选择“和衣睡”这样一个典型的细节,就写尽了游子苦辛和孤眠滋味。两句纯用口语,几乎逐字重复,于次句着一“又”字,传达出一种因生活单调腻味而极不耐烦的情绪。以下三句倒插,写入睡之前,先喝过一阵闷酒。“宣”,可见未尽兴,因为客中独酌毫无意趣可言。但一饮饮到“初更过”,又可见有许多愁闷待酒消遣,独饮虽无意兴,仍是醉醺醺归来。“醺醺醉”三字,既承上说明了何以和衣而睡的原因,又为下面写追寻梦境伏笔。

“何事还惊起”用设问的语气,便加强了表情作用,使读者感到梦醒人的满腔幽怨。“霜天冷,风细细”是其肤觉感受:“闪闪灯曳”则是其视觉感受。上片写孤眠惊梦的情事,语极浑成,造境凄清。

过片撇开景语,继惊梦写孤眠寂寞的心情。主人公此时展转反侧不能成眠,想要重温旧梦,而不复可得。“重追想”三字对上片所略过的情事作了补充,原来醉归后短暂的一觉中,他曾做上一个好梦,与情人同衾共枕、备极欢洽。此处作者用反衬手法,梦越好,越显得梦醒后的可悲。相思情切与好梦难继成了尖锐的矛盾。紧接两个对句就极写这种复杂的心绪,每一句中又有强烈对比:“寸心”对“万绪”写出其感情负荷之沉重难堪:“咫尺”对“千里”则表现出梦见而醒失之的无限惆怅。此下一气蝉联,谓彼此天各一方,空怀相思之情而无计相就,辜负如此良宵。所谓“好景良天”,也就是“良辰美景虚设”之省言。“彼此”二字读断,更能产生“人成各,今非昨”的意味。全词至此,由写一已的相思而牵连到对方同样难堪的处境,意蕴便更深入一层。“空有相怜意,未有相怜计”两句意思对照,但只更换首尾二字,且于尾字用韵。由于数字相同,则更换的字特别是作韵脚的末一字大为突出,“有意”、“无计”的内心矛盾由此得到强调。结尾巧用重复修辞的手法,前后照应,层次丰富,而意境浑然,颇耐人寻味。

归朝欢

柳永

别岸扁舟三两只。

葭苇萧萧风淅淅。

沙汀宿雁破烟飞,溪桥残月和霜白。

渐渐分曙色。

路遥山远多行役。

往来人,只轮双桨,尽是利名客。

一望乡关烟水隔。

转觉归心生羽翼。

愁云恨雨两牵萦,新春残腊相催逼。

岁华都瞬息。

浪萍风梗诚何益。

归去来,玉楼深处,有个人相忆。

柳永词作鉴赏

此词以白描和铺叙的手法,情景相生地抒写作者冬日早行而怀念故乡的思绪和浪迹江湖的苦闷情怀。

作者工致地以白描手法描绘旅途景色,创造一个特定的抒情环境。前四句以密集的意象,表现江乡冬日晨景,所写的景物都是主体真切地感受到的。“别岸”是稍远的江岸,“萧萧”为芦苇之声,“淅淅”乃风的声响。远处江岸停着三两只小船,风吹芦苇发出细细的声音,此处写景如画般地写出了江乡的荒寒景象。“沙汀”即水间洲渚,为南来过冬的雁群留宿佳处。宿雁之冲破晓烟飞去,当是被早行人们惊起所致。江岸、葭苇、沙汀、宿雁,这些景物极为协调,互相补衬,组成江南水乡的画面。“溪桥”与“别岸”相对,旅人江村陆路行走,远望江岸,走过溪桥。“残月”表示旅人很早即已上路,与“明月如霜”之以月色比霜之白者不同,“月和霜白”是月白霜亦白。残月与晨霜并见,点出时节约是初冬下旬,与上文风苇、宿雁同为应时之景。三、四两句十分工稳,确切地把握住了寒冬早行的景物特点。“渐渐分曙色”为写景之总括,暗示拂晓前后的时间推移和旅人已经过一段行程。这样作一勾勒,将时间关系交代清楚,使词意发展脉络贯串。“路遥山远多行役”为转笔,由写景转写旅人。由于曙色已分,东方发白,道路上人们渐渐多起来了。“只轮”“双桨”,借指车船。水陆往来尽是“利名客”,他们追名逐利,匆匆赶路。柳永失意江湖,正同这群赶路的人一道披星戴月而行。柳永的羁旅行役之词中经常出现关河津渡、城郭村落、农女渔人、车马船舶、商旅往来等等乡野社会风情画面,展示了较为广阔的社会生活背景,拓展了词的表现范围,词史上有开拓意义。

过片“一望乡关烟水隔”,承上片的写景转入主观抒情,写主人公因厌倦羁旅行役而思故乡。“一望”实即想望,故乡关河相隔遥远,烟水迷茫,根本无法望见;既无法望见而又不能回去,受到思乡愁绪的煎熬,反转产生一种急迫的渴望心理,恨不能插上羽翼立刻飞回故乡。对于这种迫切念头的产生,词人作了层层铺叙,细致地揭示了内心的活动。“愁云恨雨两牵萦”喻儿女离情,象丝缕一样牵萦两地:“新春残腊相催逼”是说明时序代谢,日月相催,新春甫过,残腊又至,客旅日久,于岁月飞逝自易惊心,有年光逼人之感。“岁华都瞬息。浪萍风梗诚何益。”“岁华”句申上“新春”句意,流光转瞬,与天涯浪迹联系起来,更增深沉的感慨。“萍”和“梗”是飘泊不定的典型意象,以喻羁旅生活象浮萍和断梗一样随风水飘荡无定。柳永深感这种毫无结果的漫游确是徒劳无益,从现实艰难的境况来看还不如回乡。于是逼出最后三句:“归去来,玉楼深处,有个人相忆。”这是思乡的主要原因,补足了“愁云恨雨”之意。家乡的“玉楼深处,有个人相忆”,自然是设想妻子多年家苦苦相忆了。柳永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人:他离家后事实上再也没有回到故乡,但思乡之情却往往异常强烈;他京都的烟花巷陌与许多歌妓恋爱,但怀念妻子的深情却时时自然地流露。

雨霖铃

柳永

寒蝉凄切。

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

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柳永词作鉴赏

此词为抒写离情别绪的千古名篇,也是柳词和有宋一代婉约词的杰出代表。词中,作者将他离开汴京与恋人惜别时的真情实感表达得缠绵悱恻,凄婉动人。

词的上片写临别时的情景,下片主要写别后情景。全词起伏跌宕,声情双绘,是宋元时期流行的“宋金十大曲”之一。

起首三句写别时之景,点明了地点和节序。《礼记。月令》云:“孟秋之月,寒蝉鸣。”可见时间大约农历七月。然而词人并没有纯客观地铺叙自然景物,而是通过景物的描写,氛围的渲染,融情入景,暗寓别意。秋季,暮色,骤雨寒蝉,词人所见所闻,无处不凄凉。“对长亭晚”一句,中间插刀,极顿挫吞咽之致,更准确地传达了这种凄凉况味。这三句景色的铺写,也为后两句的“无绪”和“催发”,设下伏笔。“都门帐饮”,语本江淹《别赋》:“帐饮东都,送客金谷。”他的恋人都门外长亭摆下酒筵给他送别,然而面对美酒佳肴,词人毫无兴致。接下去说:“留恋处、兰舟催发”,这七个字完全是写实,然却以精炼之笔刻画了典型环境与典型心理:一边是留恋情浓,一边是兰舟催发,这样的矛盾冲突何其类锐!这里的“兰舟催发”,却以直笔写离别之紧迫,虽没有他们含蕴缠绵,但却直而能纡,更能促使感情的深化。于是后面便迸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二句。寥寥十一字,语言通俗而感情深挚,形象逼真,如目前。真是力敌千钧!

词人凝噎喉的就“念去去”二句的内心独白。这里的去声“念”字用得特别好,读去声,作为领格,上承“凝噎”而自然一转,下启“千里”以下而一气流贯。“念”字后“去去”二字连用,则愈益显示出激越的声情,读时一字一顿,遂觉去路茫茫,道里修远。“千里”以下,声调和谐,景色如绘。既曰“烟波”,又曰“暮霭”,更曰“沉沉”,着色一层浓似一层;既曰“千里”,又曰“阔”,一程远似一程。道尽了恋人分手时难舍的别情。

上片正面话别,下片则宕开一笔,先作泛论,从个别说到一般。“多情自古伤离别”意谓伤离惜别,并不自我始,自古皆然。接以“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一句,则极言时当冷落凄凉的秋季,离情更甚于常时。“清秋节”一辞,映射起首三句,前后照应,针线极为绵密;而冠以“更那堪”三个虚字,则加强了感**彩,比起首三句的以景寓情更为明显、深刻。

“今宵”三句蝉联上句而来,是全篇之警策。成为柳永光耀词史的名句。这三句本是想象今宵旅途中的况味,遥想不久之后一舟临岸,词人酒醒梦回,却只见习习晓风吹拂萧萧疏柳,一弯残月高挂杨柳梢头。整个画面充满了凄清的气氛,客情之冷落,风景之清幽,离愁之绵邈,完全凝聚这画面之中。这句景语似工笔小帧,无比清丽。清人刘熙载《艺概》中说:“词有点,有染。柳耆卿《雨霖铃》云:”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上二句点出离别冷落,’今宵‘二句乃就上二句意染之。点染之间,不得有他语相隔,隔则警句亦成死灰矣。“也就是说,这四句密不可分,相互烘托,相互陪衬,中间若插上另外一句,就破坏了意境的完整性,形象的统一性,而后面这两个警句,也将失去光彩。

“此去经年”四句,改用情语。他们相聚之日,每逢良辰好景,总感到欢娱;可是别后非止一日,年复一年,纵有良辰好景,也引不起欣赏的兴致,只能徒增枨触而已。“此去”二字,遥应上片“念去去”:“经年”二字,近应“今宵”,时间与思绪上均是环环相扣,步步推进。“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以问句归纳全词,犹如奔马收缰,有住而不住之势;又如众流归海,有尽而未尽之致。

此词之所以脍灸人口,是因为它艺术上颇具特色,成就甚高。早宋代,就有记载说,以此词的缠绵悱恻、深沉婉约,“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这种格调的形成,有赖于意境的营造。词人善于把传统的情景交融的手法运用到慢词中,把离情别绪的感受,通过具有画面性的境界表现出来,意与境会,构成一种诗意美的境界,绘读者以强烈的艺术感染。全词虽为直写,但叙事清楚,写景工致,以具体鲜明而又能触动离愁的自然风景画面来渲染主题,状难状之景,达难达之情,而出之以自然。末尾二句画龙点睛,为全词生色,为脍灸人口的千古名句。

迷仙引

柳永

才过笄年,初绾云鬟,便学歌舞。

席上尊前,王孙随分相许。

算等闲、酬一笑,便千金慵觑。

常只恐、容易蕣华偷换,光阴虚度。

已受君恩顾,好与花为主。

万里丹霄,何妨携手同归去。

永弃却、烟花伴侣。

免教人见妾,朝云暮雨。

柳永词作鉴赏

柳永是第一个敢于把生活社会最底层的歌妓们真、善、美的心灵写进词中的人,词境的开拓上有重要贡献。此词描写的就是一位身陷污泥而心向自由、光明、高洁的不幸歌妓的典型形象。词的上片从以往的无情现实落笔铺写,展现这位歌妓厌倦风尘的心理活动,下片由未来的强烈愿望发挥开去,写她对自由生活和美好爱情的渴望与追求。

全词通过一位歌妓的自述,表现她对自由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她刚成长为少女时便学习歌舞了。古代女子年满十五岁,开始梳绾发髻,插上簪子,称为“及笄”,标志成年。由于她身隶娼籍,学习伎艺是为了歌筵舞席之上“娱宾”,以成为娼家牟利的工具。她华灯盛筵之前为王孙公子们歌舞侑觞,由于她年轻,色艺都好,席上尊前,随处博得王孙公子的称赞,对她的一笑(随)地便以千金相酬。可是她意不此,“慵觑”是懒于一顾。可见,她与一般安于庸俗生活、贪得缠头的歌妓们,意趣相异。作者于此婉曲地表现了这一歌妓轻视千金而要求人们的尊重和理解的独特品橡。她风尘中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渴望着有一个正常的人生归宿。歌舞场中的女子青春易逝,有如“蕣华”的命运一样。“华”古通花,蕣华即木槿花。《诗。郑风。有女同车》“颜如蕣华”朱熹注:“蕣,木槿也,树如李,其华朝生暮落。”郭璞《游仙诗》:“蕣荣不终朝。”古人多用蕣华以喻女子青春,虽美艳而难久驻,有似朝开暮落一般。这位歌妓清楚地知道,她的美妙青春也将象蕣华会暗中很快变灭的。“光阴虚度”之后的结局就是常常使她感到困扰和耽忧的问题。她终于赏识者中寻觅到一位可以信任和依托的男子,便以弱者的身份和坚决的态度,恳求救其脱离火坑。他的同情、怜爱和赏识,她看来已是“恩顾”了。歌妓犹命薄如花的女子,求他作主,求他庇护,以期改变自己的命运。“万里丹霄”意即广阔的晴空。而今她有了可信任的男子,祈求着“何妨携手同归去”,共同缔造正常的家庭生活。从良之后,便表示永远抛弃旧日的生活和那些烟花伴侣,以此来洗刷世俗对她的不良印象。“朝云暮雨”,典出自宋玉《高唐赋》。歌妓由于特殊的职业,送往迎来,相识者甚多,给人以感情不专、反复无常的印象。所以,这位歌妓她恳求、发誓,言辞已尽,愿望热切,力图证明自己非轻浮的女人向社会发出求救的呼声。然而当时的歌妓者要想象正常人一样过着温暖的家庭生活总是难以如愿的,词中女子的愿望恐难实现。

这首词摹拟一个妙龄歌妓的口吻,道出她厌倦风尘、追求爱情的心灵世界。作者似乎只是客观如实道来,字里行间却流露出对备受凌辱的妓女渴望跳出火炕、获得自由的深切同情。全词纯用白描,全以歌妓之口出之,读来情真意切,真挚动人,干净利落,通俗易懂,是柳词中的上乘之作。

蝶恋花

柳永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柳永词作鉴赏

这首词采用“曲径通幽”的表现方式,抒情写景,感情真挚。巧妙地把飘泊异乡的落魄感受,同怀恋意中人的缠绵情思融为一体。

“伫倚危楼风细细”。说登楼引起了“春愁”。全词只此一句叙事,便把主人公的外形象象一幅剪纸那样突现出来了。“风细细”,带写一笔景物,为这幅剪影添加了一点背景,使画面立刻活跃起来了。

“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极目天涯,一种黯然魂销的“春愁”油然而生。“春愁”,又点明了时令。对这“愁”的具体内容,词人只说“生天际”,可见是天际的什么景物触动了他的愁怀。从下一句“草色烟光”来看,是春草。芳草萋萋,刬尽还生,很容易使人联想到愁恨的联绵无尽。柳永借用春草,表示自己已经倦游思归,也表示自己怀念亲爱的人。那天际的春草,所牵动的词人的“春愁”究竟是哪一种呢?词人却到此为止,不再多说了。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写主人公的孤单凄凉之感。前一句用景物描写点明时间,可以知道,他久久地站立楼头眺望,时已黄昏还不忍离去。“草色烟光”写春天景色极为生动逼真。春草,铺地如茵,登高下望,夕阳的余辉下,闪烁着一层迷蒙的如烟似雾的光色。一种极为萋美的景色,再加上“残照”二字,便又多了一层感伤的色彩,为下一句抒情定下基调。“无言谁会凭阑意”,因为没有人理解他登高远望的心情,所以他默默无言。有“春愁”又无可诉说,这虽然不是“春愁”本身的内容,却加重了“春愁”的愁苦滋味。作者并没有说出他的“春愁”是什么,却又掉转笔墨,埋怨起别人不理解他的心情来了。作者把笔宕开,写他如何苦中求乐。“愁”,自然是痛苦的,那还是把它忘却,自寻开心吧!“拟把疏狂图一醉”,写他的打算。他已经深深体会到了“春愁”的深沉,单靠自身的力量是难以排遣的,所以他要借酒浇愁。词人说得很清楚,目的是“图一醉”。为了追求这“一醉”,他“疏狂”,不拘形迹,只要醉了就行。不仅要痛饮,还要“对酒当歌”,借放声高歌来抒发他的愁怀。但结果却是“强乐还无味”,他并没有抑制住“春愁”。故作欢乐而“无味”,更说明“春愁”的缠绵执着。

至此,作者才透露这种“春愁”是一种坚贞不渝的感情。他的满怀愁绪之所以挥之下去,正是因为他不仅不想摆脱这“春愁”的纠缠,甚至心甘情愿为“春愁”所折磨,即使渐渐形容憔悴、瘦骨伶仃,也决不后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才一语破的:词人的所谓“春愁”,不外是“相思”二字。

这首词妙紧拓“春愁”即“相思”,却又迟迟不肯说破,只是从字里行间向读者透露出一些消息,眼看要写到了,却又煞住,掉转笔墨,如此影影绰绰,扑朔迷离,千回百折,直到最后一句,才使真象大白。词相思感情达到**的时候,戛然而止,激情回荡,感染力更强了。

曲玉管

柳永

陇首云飞,江边日晚,烟波满目凭阑久。

一望关河萧索,千里清秋,忍凝眸?

杳杳神京,盈盈仙子,别来锦字终难偶。

断雁无凭,冉冉飞下汀洲,思悠悠。

暗想当初,有多少、幽欢佳会,岂知聚散难期,翻成雨恨云愁?

阻追游。

每登山临水,惹起平生心事,一场消黯,永日无言,却下层楼。

柳永词作鉴赏

此词抒写了羁旅中的怀旧伤离情绪。词的第一叠写眼前所见,第二叠写所思之人,又将此平列的两段情景交织起来,使其成为有内联系的双头。

此词首句化用梁柳恽的名句第一叠“陇首”三句,是当前景物和情况。“云飞”、“日晚”,隐含下“凭阑久”。“亭皋木叶下,陇首秋云飞”。陇首,犹言山头。云、日、烟波、皆凭阑所见,而有远近方分。“一望”是一眼望过去,由近及远,由实而虚,千里关河,可见而不尽可见,逼出“忍凝眸”三字,极写对景怀人、不堪久望之意。此段五句都是写景,却仅用“忍凝眸”三字,极写对景怀人、不堪久望之意。此段五句都是写景,用“忍凝眸”三字,便将内心活动全部贯注到上写景物之中,做到了情景交融。

第二叠则反过来,先写情,后写景。“杳杳”三句,接上“忍凝眸”来。“杳杳神京”,写所思之人汴京:“盈盈仙子”,则写所思之人的身分。唐人诗中习惯上以仙女作为美女之代称,一般用来指娼妓或女道士。这里大约是指汴京的一位妓女。“锦字”化用窦滔、苏蕙夫妻之典。作者和这位“仙子”,虽非正式夫妻,但其落第而出京,与窦滔之获罪远徙,有些近似之故。此句是说,“仙子”虽想寄与锦字“,而终难相会。鸿雁本可传书,而说”断“,说”无凭“,则是她终不曾负担起它的任务。雁给人传书,无非是个传说或比喻,而雁”冉冉飞下汀洲“,则是眼前实事。由虚而实,体现出既得不着信又见不了面的惆怅心情。”思悠悠“三字,总结次段之意,与上”忍凝眸“遥应,而更深入一层。

第三叠则是“思悠悠”的铺叙。今日之惆怅,实缘于旧日之欢情,所以“暗想”四句,便概括往事,写其先相爱,后相离,既相离,难再见的愁恨心情。

“阻追游”三字,横插上四句下五句中间,包括了多少难以言说的辛酸内。回到当前之时,却又荡开一笔,平叙之中,略作波折,指出这种“忍凝眸”、“思悠悠”的情状,并不是这一次,而是许多次,每次“登山临水”就“惹起平生心事”。这回依然如此,“黯然消魂”的心情之下,长久无话可说,走下楼来。“却下层楼”,遥接“凭阑久”,使全词从头到尾,血脉流通。

破阵乐

柳永

露花倒影,烟芜蘸碧,灵沼波暖。

金柳摇风树树,系彩舫龙舟遥岸。

千步虹桥,参差雁齿,直趋水殿。

绕金堤,曼衍鱼龙戏,簇娇春罗绮,喧天丝管。

霁色荣光,望中似睹,蓬莱清浅。

时见。

凤辇宸游,鸾觞禊饮,临翠水,开镐宴。

两两轻舠飞画楫,竞夺锦标霞烂。

罄欢娱,歌《鱼藻》,徘徊宛转。

别有盈盈游女,各委明珠,争收翠羽,相将归远。

渐觉云海沈沈,洞天日晚。

柳永词作鉴赏

此词描绘北宋仁宗时每年三月一日以后君臣士庶游赏汴京金明池的盛况。这首词形象地反映出仁宗时昌盛兴旺的景象,是当时都市风貌的艺术实录,是一幅气象开阔的社会风俗画卷。它描写都市的繁华景象,是柳词题材上的新开拓。

词的开头,以三个四字句“露花倒影,烟芜蘸碧,灵沼波暖”,真切地描写了金明池的优美景色——含露的鲜花池中显出清晰的倒影,烟霭笼罩的草地一直延伸到碧绿的池边,池水暖洋洋的。由“露花”、“烟芜”和“波暖”可知是春日温煦的早晨,而“倒影”、“蘸碧”和“灵沼”则点出了池水的清澈明净和广阔,这三句不仅写景如画,而且使人感到有一股春晨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充满着美感和活力,为全词奠定了明丽热烈的基调。“山抹微云秦学士,露花倒影柳屯田”,这是苏轼的赞语(叶梦得《避暑录话》),可见此词的开头何等地脍灸人口。

“金柳摇风树树,系彩舫龙舟遥岸”,继续写池了景象——岸边垂柳飘拂的树上系有许多争奇斗丽的彩舟龙船,煞是好看。接着写金明池上的仙桥:“千步虹桥,参差雁齿,直趋水殿。”《东京梦华录》载:“仙桥,南北约数百步,桥面三虹,朱溱阑楯,下排雁柱,中央隆起,谓之骆驼虹,若飞虹之状。桥尽处,五殿正池之中心。”词句所云,亦几乎写实,而又有文采,把仙桥凌波而起,雄跨池上,直通水殿的气势写活了。“绕金堤”四句,着重描写金明池上游乐场面。“曼衍鱼龙戏”,叙写上演的百戏花样繁多,变化莫测:“簇娇春罗绮,喧天丝管”,突出乐部歌舞妓人罗绮成群,弹奏起急管繁弦、声腾云霄。这几句渲染金明池上花光满路,乐声喧空的繁华热闹景象,虽为实写,却也写得绘声绘影,历历目。上片结语说:“霁色荣光,望中似睹,蓬莱清浅。”是此前现实描写的升华葛洪《神仙传》记麻姑语云:“向到蓬莱,水又浅于往者,会时略半也。”词语本此。词人运用丰富想象而进入仙境,但见景色晴明,云气泛彩,好似海中的蓬莱仙山。

下片以“时见”二字突兀而起。“凤辇宸游”四句描写皇帝临幸金明池并赐宴群臣的景况。接着铺叙君臣观看龙舟竞渡夺标。词中“两两轻舠飞画楫,竞夺锦标霞烂”两句,生动地再现了龙舟双桨飞举,奋力夺标的情形。这里笔法自然鲜活,词意显露,给人的印象十分深刻。“罄欢娱”三句,极写宴会上群臣咏唱赞美天子的诗歌的盛况,带有一定的颂圣味道。

“别有盈盈游女,各委明珠,争收翠羽,相将归远”四句,由写皇帝临幸而转入叙士庶游赏情景。其中“各委”二句,化用曹植《洛神赋》之典,言游女各自争着以明珠为信物遗赠所欢,以翠鸟的羽毛作为自己的修饰,形容其游春情态十分传神。“相将归远”,相偕兴尽而散。这一层描叙,使词的意味更加浓郁,使词的铺陈更见深厚。“渐觉云海沈沈,洞天日晚。”以想象中的仙境结束下片:傍晚白云弥漫空际,广阔深邃,池上巍峨精巧的殿台楼阁渐渐笼罩一片昏暗的暮色之中,仿佛如同神仙所居的洞府,从而把汴京金明池上繁华景色的赞颂推到了顶点。

此词为篇幅达一百三十余字的慢词长调,作者十分注意篇章的组织安排,层次分明,结构严密。上片泛写池上景象,先叙金明池的水色风光,后写游乐的热闹景况。下片重点描绘赐宴和争标的场面,先写皇帝临幸情景,后叙士庶游赏情况。全词条理井然,眉目清晰。“金柳摇风树树,系彩舫龙舟遥岸”两句,不只写出了池边垂柳飘拂,彩舟争艳的美景,也为后面写“曼衍鱼龙戏”和“竞夺锦标霞烂”等作了伏笔。下片以仙境作结,和上片结尾写蓬莱神仙世界遥相呼应。

全词由晨景始,以晚景终,叙写了池上一天的游况,其间写景、叙事、抒情融于一炉,前后连贯,首尾照应,充分体现了柳词“层层铺叙,情景兼融,一笔到底,始终不懈”(夏敬观《手评乐章集》)和“音律谐婉,语意妥贴,承平气象,形容曲尽”(《直斋书录解题》)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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