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黛爱情的哲理意蕴(宝黛爱情故事梗概)

世间所谓的爱情,无非分为两类:一类是彼此吸引,也就是在精神层面有着强烈的共鸣;还有一类就是各取所需,彼此身上有能满足对方某种需求的东西。

如果一定要把宝玉和黛玉的关系归为爱情,那么他们的爱情也是属于第二类:各取所需,宝玉爱黛玉的柔弱美,黛玉爱宝玉身上的光环

黛玉的柔弱美,让宝玉的保护欲得到满足。

第二十九回,有一句描写宝玉对黛玉情有独钟的话:“凡远亲近友之家所见的那些闺英闱秀,皆未有稍及黛玉者。

宝玉受贾母宠爱,时常带在身边,再加上贾母的特殊地位,这便让宝玉可以见到很多大家闺秀。但是见来见去,比较下来,发现都不如黛玉。

这句话很容易让读者理解为黛玉太过优秀,但如果要结合这句话的前提来看,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句话的前面还有一句话:“那宝玉自幼生成有一种下流痴病,况从幼时和黛玉耳鬓厮磨,心情相对;及如今稍明时事,又看了那些邪书僻传。

这句话里有三个信息:

一、“自幼生成有一种下流痴病”,意即宝玉天生就有一种特殊的审美,这种特殊审美可结合抓周时只爱“脂环钗粉”来理解。这不是正常男孩该有的审美;

二、“从幼时和黛玉耳鬓厮磨,心情相对”,宝玉和黛玉从小就关系亲密、彼此了解;

三、“如今稍明时事,又看了那些邪书僻传”,“稍明时事”,指的是开始懂得男女之事,比如和袭人“试云雨”。重点在“又看了那些邪书僻传”,即小厮茗烟买给宝玉看的“古今小说并那飞燕、合德、武则天、杨贵妃的外传与那传奇角本”。

从这三个信息,不难得出结论:宝玉眼中“皆未有稍及黛玉者”,指的就是那些大闺秀在愿意与宝玉毫无距离地“厮混”方面,都不如黛玉。

也就是说,黛玉恰好长在了宝玉的审美上,符合他的“下流痴病”,而且行为上又愿意配合他,“耳鬓厮磨,心情相对”。到了青春期,受了那些“邪书僻传”的影响,所以宝玉“早存了一段心事,只不好说出来”,这便有了后来的表白和送帕。

那么,宝玉的审美是什么样的?就是黛玉这样的柔弱美,给满足宝玉的保护欲。

第五回,宝玉游太虚幻境时,警幻仙姑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吾不忍君独为我闺阁增光,见弃于世道。”

宝玉能为闺阁增什么光?就是用他拥有的资源,保护他认为优秀的女孩。

警幻认为,宝玉应该把他想保护女孩的欲望,扩大到整个人世间。在那个时代,女孩是弱者,想保护弱者是对的,这也是强者应该具备的境界。但是,女孩是弱者,并非只有进入贾府的女孩才是弱者,天下还有更弱的女孩需要得到保护。除了女孩,也有更多活在底层的人是弱者,他们更需要保护。

如果宝玉真想保护弱者,就应该如先祖所期望的那样,增长才智和技能,“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以治国平天下的方式保护弱者。

然而,宝玉对此非常抗拒,说明他并非真的想保护弱者,而仅仅只想满足自己保护柔弱同时欣赏柔弱美的欲望。

也就是说,如果仅仅是柔弱而没有美,宝玉不会想去保护。他要的是美,如果能再在美之前加个“柔弱”的形容词,那就更好了。

如果具备柔弱美又享受他的保护,那就是完美了。

黛玉恰好满足了他的这一点。

宝黛初会,宝玉就从黛玉身上发现了她的“柔弱美”: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同样是初见,众人眼里的黛玉却是这样的:

年貌虽小,其举止言谈不俗,身体面庞虽怯弱不胜,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便知她有不足之症。

在大家眼里,黛玉的这种形态都是病带来的,所以第一反应是关怀,“因问:‘常服何药,如何不急为疗治?‘”

在宝玉眼里,这便是一种美,所以第一反应就是套近乎,并用给黛玉取字的方式卖弄学问。

之后的相处中,因为贾母的安排,让黛玉“寝食起居,一如宝玉”,宝玉和黛玉“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息同止”。黛玉以投奔的身份,却享受到了和宝玉一样的特殊待遇,且和宝玉一样乐在其中,这便在三观上和宝玉十分契合。

当然,黛玉能享受到和宝玉一样的待遇,是因为宝玉提出要睡在“碧纱橱外的床上”,而“碧纱橱”里睡的正是黛玉。这便让贾母心领神会:宝贝孙子喜欢这个远道而来的林妹妹。

这就是宝玉的“为闺阁增光”。如果没有宝玉的表态,黛玉最多只能和三春一样,日子过得还不如迎春。就是因为宝玉发了话,黛玉才拥有了优于三春的待遇。

正是黛玉的柔弱美,满足了宝玉的保护欲,黛玉才能享受到宝玉同等的资源

宝玉身上的光环,是黛玉最好的保护色。

黛玉虽然聪明且才高,但她有一个致命的问题:严重缺乏安全感。

以六岁之龄孤身进入贾府,对于黛玉来说,实在是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她虽然在言行上表现得有礼有节,但内心是恐慌的。

这种恐慌来自两个方面:一是从小家庭进入大家族的自卑,“近日所见的这几个三等仆妇,已是不凡了,何况今至其家”;二是在陌生的环境,满眼都是陌生人,幼小的孩子天然就会害怕。

所以,进府的第一天,她就被宝玉摔玉的行为吓哭了,却又不敢在人前哭,一直憋到晚上才躲在自己的房里哭。

但聪明的她,迅速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曾经我非常疑惑,黛玉曾经在母亲那里听到过关于宝玉的事,母亲给予宝玉的评价是“顽劣异常,极恶读书,最喜在内帏厮混;外祖母又极溺爱,无人敢管”。

这当然不能算好评。

通常来说,孩子会最相信母亲的话。但是,进入贾府不久,黛玉不但完全忘记了母亲的话,而且与宝玉的关系亲密到了“言和意顺,略无参商”的程度。

难道她是彻底认定母亲错了吗?

不,聪明的她,只是想为自己找一个庇护者。

宝玉摔玉的行为,验证了母亲说过的“外祖母极溺爱”:“你生气,要打骂人容易。”生气就可以随便打人,也只有极溺爱的人才会对孩子这么说吧?

另外,只因宝玉说了句“我就在碧纱橱外的床上很妥当”,贾母便依了他,也验证了母亲说过的“最喜在内帏厮混”。

所以,母亲的话其实是对的。也正因为如此,黛玉才明白,想要在这个大家族中过得好,只要抓住宝玉即可。

也就是说,只要能活在宝玉的光环里,就能保障安全。

抓住了宝玉就能得到宝玉的保护,得到了宝玉的保护,就能得到贾母的宠爱,她便可以在贾府立足了。

要长期得到宝玉的保护,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保持柔弱美,二是迎合宝玉的喜好,“不说混帐话”。

保持柔弱美就要保持病态,所以黛玉对治病并不积极,反倒是旁人比她更上心。

黛玉对宝玉拿捏得相当准,她一边和宝玉吵嘴斗气,一边又用哭来惹得宝玉来哄她。哭会诱发病,哭和病加在一起,更让宝玉怜爱了。

第二十七回的葬花体现了黛玉对失去宝玉保护的恐惧,直接就想到了死。

只因晴雯假传圣旨,再加上听到了宝玉和宝钗的谈笑声,黛玉便以为宝玉不再喜欢她了。对于黛玉来说,这可是天塌了,因为失去了唯一的庇护者。当时的她,想到的是“如今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现在他家依栖”。把这句话与“贾母万般怜爱,寝食起居,一如宝玉”,岂不讽刺?

有“贾母万般疼爱”,怎么会是无依无靠呢?贾母不是依靠吗?

这正说明贾母这个依靠是建立在宝玉作为依靠的基础之上的:有宝玉的疼爱,才有贾母的疼爱。宝玉的疼爱没了,黛玉在贾府就无依无靠了。

当然,这只是黛玉的认知,都是她自己的想法。也正是因为有此想法,她才在恐惧和悲痛之下,吟出了“他年葬侬知是谁”的句子。她把这种恐惧无限放大,不但认为活着无依无靠,还以为死了都无人收尸。

这就说明,黛玉从进府就有的不安全感,不但没有减退,反而增加了。

置身其中,以黛玉的聪明,她看得更明白了:贾母拥有着绝对权威,宝玉的喜好直接影响着贾母的喜好。所以,宝玉所喜欢的,都会得到贾母的重视。反之,宝玉所讨厌的,则会被贾母无视甚至厌弃。

如果失去了宝玉的保护,黛玉处境,可能比贾环更糟。贾环还有亲妈为他出头,谁又会为黛玉出头呢?那不就是“风刀霜剑严相逼”了吗?

这就是黛玉的恐惧,也是她紧紧抓住宝玉的原因。

一个需要柔弱美来满足保护欲,一个需要用柔弱美来博取保护,这就是宝玉和黛玉各取所需的爱情

这样的爱情,注定是互相伤害的。因为要满足宝玉对柔弱美的喜好,黛玉不得不让自己保持柔弱。同时,因为宝玉的庇护作用最终要依赖贾母而实现,他自己并没有庇护能力,他的光环是贾母赋予他的,从而也注定了黛玉所需要的庇护是短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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