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潜传原文及翻译(宋书陶潜传原文及翻译)

亲友频相劝,疑我与时乖。

一世皆尚同,何不汩其泥。

——陶渊明

读陶诗,读来一片神气清爽。

读陶诗,不问世间名利争斗,仅得一片真意。

陶渊明其人,不管是进入世俗当官,还是入田园做隐,都仅仅是因为心里这么想就这么做,当官不为功名,隐南山也不为清名。

苏东坡说:

“欲仕则仕,不以求之为嫌;欲隐则隐,不以去之为高;饥则扣门而乞食,饱则鸡黍以迎客:古今贤之,贵其真也。”

此种心态,可谓达矣!

《道德经》里面说: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陶渊明任自然,遵其真心,是把“道法自然”还原于生活自身。一粥一饭一壶酒,都是顺其自然。

所以他觉得需要做官的时候,很自然就去做了,也不因为这个就觉得自己不好,想隐居的时候,很自然就隐居了,并不是因为隐居可以换得清名,穷的时候扣门乞食不以为耻,有东西的时候宴客也不知节俭。

这就是陶渊明,一个非常“真”的人。

陶渊明有多真呢?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祖上虽然很有名,是大家族,但是到了陶渊明这里,基本就已经没落了,所以陶渊明家,其实并不富裕。

陶渊明年轻的时候,也很渴望出仕取功名,可是比起功名,他心里更喜欢的是田园的生活,“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样的生活才是他心里渴望的。

陶渊明几次出仕,据说都是为生活所迫,就好像吃不上饭了,不得不出去工作了,每次出去试了一下,实在适应不了,就离开,回到田园清净一段时间,等到日子又过不下去了,再次出去讨工作。

最后一次出仕,是彭泽县令。

在彭泽县做官的时候,陶渊明连种地的地方都分配好了,哪里用来酿酒,哪里用来做饭,但是做了八十多天,上级准备下来督察。

这个上级,并不是有多厉害,但是陶渊明做得怎么样,全凭他说出来。

更加不幸的是,这次派来督察的人,粗俗傲慢,品味也不高,刚到彭泽县的驿馆,就差县吏去叫县令来见他。

陶渊明虽然不在意富贵功名,但是人家已经来了,见见就见见吧,于是准备马上启程。

不料县吏拦住陶渊明说:“大人,参见督邮要穿官服,并且束上大带,不然有失体统,督邮要乘机大做文章,会对大人不利的!”

本来见见也没什么,还可以忍受,但是还要这么多虚头巴脑的东西,免不得还要虚与委蛇说好话,这下陶渊明可受不了。

《晋书.陶潜传》:

“郡遣督邮至县,吏白应束带见之,潜叹曰:‘吾不能为五斗米折腰,拳拳事乡里小人邪!’义熙二年,解印去县,乃赋《归去来兮辞》。”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这个彭泽县令,仅仅只做了八十多天,地里的庄稼还没酿成酒。

陶渊明任性吗?

在今天我们这些人看来,这不仅仅是任性两个字可以形容的,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我们太容易考虑:不工作了吃不饱(好)饭怎么办?走了被别人看不起怎么办?走了没有房子车子怎么办?

陶渊明也不是没有想这些问题,他也想了,“量力守故辙,岂不贫与饥?”

但是,贫就贫,饥就饥吧。

比起吃饱饭,“固穷节”更加重要。

其实不仅仅陶渊明知道,辞官归隐,难免生活清贫。

陶渊明归隐之后,看着他明明怀有才华,却生活得如此清贫,邻居都看不下去了,饮酒诗中有一首说:

清晨闻叩门,倒裳往自开。

问子为谁与?田父有好怀。

壶浆远见候,疑我与时乖。

褴缕茅檐下,未足为高栖。

一世皆尚同,愿君汩其泥。

深感父老言,禀气寡所谐。

纡辔诚可学,违己讵非迷。

且共欢此饮,吾驾不可回。

邻居找陶渊明喝酒,还劝陶渊明说:衣服破烂居住也不像样,实在算不得一个好的归宿,识时务者为俊杰,整个社会风气就是这样,你何不跟他们一样呢?

陶渊明回答说:你说得很有道理啊,但我天性如此,实在不能做到与世同,要去做官,那些东西也是能够学到的,但是违背我心,我实在不愿意,所以咱们喝酒可以,劝我的话,就莫要再说了。

陶渊明的真,也在于这里。

他不说做官那些事他学不来做不到,要学也是能学会的,但要改变本心而已。

天性本来如此,要改变天性,他不是做不到,只是不愿意。

“贫穷”有时候真的可以检验一个人。

《论语·卫灵公》:“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君子即便穷,也要持守气节。

小人一旦穷了,就无所不为。

人性,在“贫穷”面前,全部显露无疑。

就当今社会,很多人在贫富面前,无疑都是“戚戚于贫贱,汲汲于富贵”,但陶渊明却甘于贫困,在他流传下来的一百多篇作品当中,《咏贫士》七首明显就占据着相当的分量。

“竟抱固穷节,饥寒饱所更”。

这是陶渊明的态度,宁愿饥寒交迫,也要固穷守节!

陶渊明为何要这样呢?

他既不想以此获得名声,那么为何还要这么贫苦地活着呢?

钱财富贵确实可以让人吃饱喝足,可是如果获得钱财富贵的方法是自己所不喜欢的,那么这值得吗?

生活贫困潦倒,看似困难多苦,可实际上守住了内在的圆满和快乐,不用改变自己的内心去做人做事,这难道是不值得的吗?这难道不是更富有的态度吗?

人的生性禀赋不同,所能适应的东西便不同,有些人攻于名利却不觉得难受,有些人宁愿自耕自种也不愿在人群中获得名声和钱财,这仅仅只是因为生性如此。

我们常说顺其自然,其实顺应自己的本性生活,才是真正的顺其自然。

《中庸》里面有一句话说:天命谓之性,率性谓之道,修道谓之教。

什么是天命?

天命固然是上天的赋予,可是落在我们身上,就是那我们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就是我们这一生的意义和缘由。

我们的天命,就是我们的自然。

遵循天命做事,才是自身的“道”,才是一个守住自己真的标志,才是真正的道法自然,因为那就是你,那就是你一生所要达到的。

遗憾的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命,但最终能够发现天命所在并追随的人,往往寥寥无几,我们被生活的暂时安逸和稳定束缚了,没有勇气去做,没有勇气去改变!

陶渊明可以说是一个固守真我的人。

他用自身的生活实践告诉我们,贫穷并不可耻,富贵也不值得羡慕,一个人只要过成自己喜欢的样子,真正做到“任真”,那么是穷是富,就都不重要了!

经常都在说,要努力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但是我不得不悲哀地发现,大多数人,连自己喜欢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被生活的浪潮卷出去了好远,不得不狼狈地收拾生活,还谈什么天命人命,先要跟着别人一样保命才好。

当年渔父曾劝屈原,与浊世一起,不要那么“举世皆浊我独清”;

邻居劝诫陶渊明,疑其与时乖?劝他“何不汩其泥”;

而今我们该如何劝?遇见不与世同行特立独行的人,大概应该这样说他:“想那么多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能买房买车吗?不如脚踏实地好好赚钱是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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